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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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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明氏的攻擊太厲害,還是各地藩王義軍皆有了危機之感,知道再任由外族各個擊破,最終這如畫江山將落入外族之手,不久之後,各處藩王義軍皆派人四處

聯絡,欲組聯軍。

薛寒雲羅行之趁此良機,遣人千裏迢迢送信去西南給羅家兩位將軍。

羅老爺子聽到這消息,也只是在釣魚的時候多走神了一會兒,回頭卻不無興致的問起柳厚:“月丫頭幾時生?這丫頭嘴這般的厲,頭上又沒個婆婆轄制,盼她生個厲害的丫頭來,也好讓她嘗嘗被堵的啞口無言的滋味。”

他老人家這是記上仇了?

柳厚失笑不已。

“丫頭哪裏不好了?又乖巧又貼心,還可以替她置辦無數漂亮的珠寶首飾……”提起寵女兒來,柳厚有大把經驗,瞧這架勢,大有翹首企盼柳明月生個閨女,他好接茬寵的意思。

偏羅老爺子是個沒女兒的,只有三子,且這三子皆在戰場之上殺伐,不知道暗地裏擔了多少的心,如今聽他這話,也覺生個閨女好。

“要是生個閨女,我何至於想著讓兒子們承繼家門榮光,又暗地裏擔心,怕他們有個三長兩短……”

羅家累世軍功,發了不少外財,那種婦人家最愛的珠玉首飾倒也不少,要是生個閨女,直接丟到庫房裏玩兒,大約也能玩幾年罷。

如今這些財物,想來已經落到了明鑠的手裏。

兩老頭一生對財物皆不上心,此刻倒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若是……能將家裏那些財物拿來做軍餉,哪容得孩子們這般犯難?”

無論這仗打不打,山中養著這麽一支人馬,哪怕如今墾田濟荒,也是杯水車薪,萬不得已,薛寒雲羅行之等人時不時還是要下山做一回山匪,劫了糧草珠寶回來。

只不過他們一般搶劫的皆是投靠了明鑠的大啟官員府邸或者來往明氏的糧草車。

明鑠費了老大的牛勁籌來的糧草,三不五時便被他們給劫了,他人在宮中,倒常被氣的不輕。

偏偏發兵數次清剿,皆損兵折將,無功而返。

這幫山匪盤踞在此,倒成了一塊極難啃的骨頭。

明鑠盤算著啃下這塊骨頭的時候,山上的人也在盤算著怎麽啃下明鑠。

不過,他占著大啟京師,假如他們將明鑠趕走,恐到時候,他們便成了眾矢之地,天下各路藩王及義軍首領便要將他們分而食之了。這卻有違自保之道,因而眾人商議過後,皆決定按兵不動。

但因五還山緊臨著京師,天然險地,羅字大旗扯出來不足一月,便先後有數家藩王及義軍首領派人前來聯絡,欲派兵駐紮在此,圖謀奪回京師。

薛寒雲與羅行之等人商議之後,只覺此舉不算大善,這些人心中未嘗沒有存著將他們吞並的想法。但若是不答應,再被圍而殲之,也是不智之舉。

兩廂權衡之下,唯有大開寨門,迎接這些遠道而來的軍隊了。且薛寒雲認為,那些義軍首領就不說了,從前皆是大啟將領,手中糧草輜重不少,便是各地藩王,因有封地,手是卻很是寬裕,於是趁此良機,大吐苦水,又道這麽多人前來,山寨恐都要窮的揭不開鍋了……

言下之意便是:我們大開寨門歡迎您,但請帶著幹糧來,不然肚子餓了,我們可不管飯!

送信的小兵皆是身材幹瘦,尖嘴猴腮之人,那些藩王接了書信,先看看衣衫襤褸的送信兵,再看看薛寒雲哭窮的信,哪裏敢輕裝上陣?到時候餓著肚子,哪裏能打得了仗?

況且這一仗關系到將來的地位,自然不敢輕怠,因此等那些藩王及義軍首領們到得山腳下,挨挨擠擠,糧車後面跟著運糧兵,可樂壞了羅行之。

“薛師弟,瞧瞧,這可都是給咱們送糧草來的!”

薛寒雲踹他一腳:“美的你!羅師兄你別是昨晚的夢還未醒吧?這些糧草能有十分之一入了咱們的口袋,就不容易了!”

羅行之尚不清楚他的打算,但山下各路人馬齊聚,聲勢浩大,他可不為薛寒雲只是蹭點糧食就夠了。

“到時候我們是不是也要跟著去打京師啊?”

“難道你想當皇帝?”薛寒雲反問。

這話嚇的羅行之飛快朝身後瞧一眼,那模樣好似羅老爺子橫眉怒目就立在他身後:“雖說阿翁如今不管事,可我若有這樣的念頭,還不得被打死啊?”

“那不就得了?到時候我們就做好後方事務,替各位王爺看好糧草……看到山寨就好,打京師這種重任,想也落不到我們身上。”

薛寒雲身負數十萬人的身家性命,如今倒是極為謹慎。甚直夜來與柳明月商議,山寨近來人員混雜,各方勢力皆有,而柳明月如今已有七個月身孕,在山寨之中安胎,他實不放心。

柳明月私心裏,雖也不想夫妻再分離,但當年局勢,在山寨待產,確也不太樂觀。各方勢力都想爭取五還山這支隊伍,薛寒雲與羅行之等人每日在眾人面前打太極,背後也不無憂慮。

想吞了山寨的藩王或者義軍首領並不止一個!

柳明月回頭與柳厚商議,老爺子急起來,恨不得當日便離開山寨,尋一處山清水美之地陪著閨女待產——說什麽他也不肯再父女分離!

有柳厚陪著,薛寒雲自然倍感安慰。

七月底的某一日,各路人馬夜半出發,前去攻打京師,也就是這夜,柳明月與柳厚在喬裝打扮之後,由薛寒雲的兩名貼身侍衛護著,悄悄離開了山寨。

馬車是前幾日就在山下悄悄準備好的。夜黑無星,但駕車的漢子卻似胸有成竹,柳明月在馬車裏回望黑黢黢的五還山,似乎還能在搖曳的山樹間看到某人熟悉的身影……

“阿爹,我們要去哪?”也許是身邊有柳厚陪著,她心中並無不安,只是頗為擔心留在山寨的薛寒雲。

柳厚逗女兒:“怎麽,舍不得了?”

“阿爹~~~”

事實證明,薛寒雲與柳厚經過了柳明月失蹤過一次的煎心之痛之後,此次倒分外謹慎。馬車起先行走在大道上,後來便是羊腸小道,直走了一日多功夫,才到達一處深山裏的小村莊。

這距離,假如騎馬,其實速度要快上許多,也算得京郊,但位置實在偏僻,尋常人誰會往這山旮旯裏紮?

待到柳明月下車,見得面前身著婦人裝扮的金鈴,不由呆了。

金鈴如今雖不曾穿綾著緞,但身上衣衫幹凈整潔,面容平靜,在這亂世之中,已算過的好的。她身邊站著個粗手粗腳的漢子,形容憨厚,見柳明月的目光瞟了過來,已先自轉開了目光,神情之中有幾分不自然。

自那年在金城與金鈴白英等人一別,已是數年未見,金鈴上前見禮,又拉著柳明月的手,將她上下打量一番,未語淚先流。

那一年她跟著薛寒雲回到相國府,帶著柳明月的死訊,做夢也不曾想過,還有今日。

“姑爺說……姑爺送信來,說小姐還活著,又懷了身子,要來葫蘆村待產,我原只當做夢呢……”

柳明月雖與她情份比不得夏惠等人,但與她相處近三年,也喜她性子爽利,不慕富貴,當下拉著她的手,又替她擦淚:“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嗎?”

早有一對老夫妻上前來,引了柳厚前行,金鈴與柳明月反落到了後面。

“小姐定然受了許多苦!”金鈴絮絮念叨,“當初……當初要是我也陪在小姐身邊就好了……”

“以前還不知道你這丫頭這麽嘮叨……”柳明月輕拍她的手:“都過去了……”

過去的一切,她已然釋懷,在薛寒雲寬厚溫暖的懷抱裏,將那些漫漫長夜經歷的所有苦難拋諸腦後。

葫蘆村形似葫蘆形狀,金鈴家恰在葫蘆底部,青磚瓦房的四合院,前有菜園,後有籬笆圍著,想是農家養著家畜家禽之物。

金鈴的阿爹陪著柳厚前行,聲音裏都帶著感激:“那年鈴兒回來,還帶回了老爺的賞賜,我家這才建了新房子……”

柳厚其實那年根本傷心的諸事不理,還是薛寒雲作主放了金鈴回家,又送了她許多財物.

哪曾想,時易事移,當年種的善因也能結出今日善果.

他們翁婿兩個商量幾日,才終於想起來,柳明月養胎待生,還有葫蘆村這麽個幽靜去處.

☆、133

一百三十章

八月十五,薛寒雲夜半悄沒聲兒的摸進了葫蘆村,帶著一身的寒氣進了金鈴娘家,身後還跟著個尾巴。

金鈴的爹娘生了一兒一女,她阿兄到了娶親的年紀,卻被征召去服了兵役,連年戰亂,至今生死不知。她嫁的恰是本村一個孤兒,篷門陋戶,跟著兩名老獵戶學得了箭法,在山中以獵為生,征兵令下來的時候,因為無牽無掛,索性去深山裏住了大半年,逃過了兵役。

金鈴也是去年才成的親,只因當初薛寒雲送的財物頗豐,不但娘家的日子過的好,她還帶了一半當嫁妝,如今在娘家旁邊起了新宅子。

自柳家父女來了之後,每日都能吃到金鈴夫婿獵來的野味。薛寒雲大半月沒見妻子,見得她並未清減,始松了一口氣。

他是夤夜從山寨裏趕過來的,據說這些日子聯軍圍攻京師,戰事已呈白熱化。

倒是他身後跟著的尾巴見到柳厚與柳明月,頗為高興,上前見禮。原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向來習慣了四處行走,不務正業的溫友昌。

說起來,世道這麽亂,溫友昌他一個公子哥兒,和平年代尚可四處行走,但戰爭年代,著實不易。此次能尋到這裏,全賴司馬瑜。

自柳明月“身故”之後,沒過幾個月便傳到了慈安鎮溫家兩老的耳中。兩老傷心之餘,卻因戰事已起,路途遙遠,年紀又

大,不能親赴京城。

彼時溫友思溫友年也已經被外派到地方為官,皆是江南小鎮。夏家倒是仍在京城。只是柳厚與薛寒雲反目成仇,眼瞧著柳厚這棵大樹要倒,夏監丞嚴禁夏家人再與柳家有瓜葛。

夏溫氏早就有與柳厚有嫌隙,在柳明月的婚事上,如今更樂得與柳家劃清界限。夏子清向來聽父母的話,只是如今又加了一位,夏吳氏。

夏吳氏拿捏起夏子清來,剛柔並濟,如今已經牢牢將這個男人握在了手掌心,便是夏溫氏有時候要與媳婦兒較勁,夏吳氏也能為在夾縫中生存的夏子清指出一條光明大道來。

與夏溫氏的無數次交鋒中,夏吳氏穩占上風,並且毫不意外的夏子清也不得已叛變了。因此,夏監丞對全家下令的時候,夏吳氏卻派人前往相國府吊唁,甚至暗地裏嘲諷夏家人涼薄……

溫友昌彼時正在慈安鎮,世道亂起來之後,溫家老爺子便不許他再出門。當官的兒孫好歹還有府衙差役護著,溫友昌一介書生能做什麽?

如今國家亂的不成樣子,沒過多久連外族人也入侵了,顯而易見,天下不能平定,科舉恐再不能舉行,倒令得溫老爺子放松了對溫友昌的嚴格要求,只由得他隨便在家折騰。

若非司馬瑜想起來還有溫友昌,他如今還困在慈安鎮。

諸藩皆對這天下虎視眈眈,前有兄弟後有異族,更有以前臣子豎起了反旗。蜀王與兒子司馬瑜向來親厚,與他商議起天下局勢來,司馬瑜偶然想起來善繪圖,知天下山川的溫友昌來,便親自前去慈安鎮接他。

蜀王世子手握重兵,溫老爺子縱然不願意兒孫摻合進奪位之爭中,也不得不由得司馬瑜帶了溫友昌離開。——比之一名愛孫,整個的溫氏一族,才更重要。

溫友昌這大半年跟著司馬瑜,又在蜀中派出的各處哨探的打探之下,按照這些哨探的口述繪制天下局勢地形圖。司馬瑜要帶兵前往京城,他還有西南一處未繪,等了數日,待得哨探回來,才有空繪制。

因此上晚了些日子到五還山,柳厚與柳明月恰離開了山寨。

他早從司馬瑜口裏聽聞小表妹還活著,見了薛寒雲才相信。他與薛寒雲本就是舊識,過得這些日子,還一直纏著要瞧一瞧小表妹才放心。

薛寒雲被他纏逼不過,這才偷偷帶了他來。

柳明月與柳厚父女見了他,都先詢問溫老爺子與溫老太太的身體,得知他們二老在溫友昌離開之前還身體康健,總算放下心來。

二人不過呆了一個時辰,又在天亮之前悄然離開。

十月初七,柳明月在肚子疼了一整夜的情況之下,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這段時日她在葫蘆村裏日子過的安靜平順。小村子裏不比山寨,每天有無數的真真假假的消息傳來,比如明氏軍如何了,各藩王如何了,哪裏又有人扯起了反旗了……哪怕不聽,天下局勢也往她耳朵裏鉆。

但葫蘆村裏安靜到幾乎與外界全然不通消息,反倒有一種別樣的寧靜,極適合養胎坐月子。

山外的世界此刻卻早已天翻地覆。

朱知偉戰死,潞舒手下全部陣亡,而他本人也戰死在京城。雙拳難敵四手,明鑠被聯軍圍困京中兩月,最後不得不棄城而逃,從聯軍中殺出一條血路,向著明昊的駐軍方向逃了去……

聯軍入城,本來大啟軍重新奪回了京師重地,也算得喜事一樁。但緊接著,聯軍內部便產生了巨大的分歧,眾人都為誰能進駐皇宮而劍撥弩張……

湘王衛王皆是親至,蜀王派了世子司馬瑜前來。司馬瑜以禮讓長輩為由,並未住進皇宮。反倒是湘王與衛王都恨不得將對方捅死,而自己住進宮去。

城破之時,薛寒雲恰混在蜀軍之中,做了司馬瑜的親衛。

當湘王與衛王皆想拉攏司馬瑜,暗中找人談條件的時候,司馬瑜一反常態,只道別人便算了,往日他與司馬恪皆為質子之時,還有一筆舊帳未算。

明鑠離京之時,早將司馬恪拋棄,只帶了自己的妹妹明娜。

司馬恪,不過是他名正言順占領大啟的一枚棋子而已。如今棋子毫無用處,自然只有拋棄。

並無一兵一卒的司馬恪在宮中大亂之時,還在東宮醉生夢死。他這個皇帝當的窩囊,凡事都要聽明鑠的,完全等同於傀儡,哪知道臨了被明鑠拋棄,還未醒過神來,已經落到了湘王的手裏。

湘王索性做了個順水人情,將他送至司馬瑜營中。

司馬瑜正與薛寒雲伸長了脖子在帳中等待,見得十月的天裏,被扒了帝王服色,只著一身白色單衣,被反剪雙手綁起來的司馬恪被兵士推推搡搡推了進來,薛寒雲越過司馬瑜上前,倒似久別相遇的故人一般,面上笑意濃的幾乎要化不開,細瞧,卻又帶著咬牙切齒之意,一字一句都是從牙縫之中擠出來的……

“世子爺,好久不見!”

司馬恪宿醉未醒,睜著一雙醉眼,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咧嘴笑道:“你哪位?朕不認識!”

薛寒雲從後腰摸出一把鞭子來,也不知道他是幾時準備的,面上猶帶著笑意,鞭子卻嗚嗚響著,狠狠一鞭子打到了司馬恪身上,司馬瑜的帥帳裏頓時響起殺豬般的一聲慘嚎,他背上白色的中衣頓時爆起一道帶血的印子,隱約可見下面猙獰的碎肉……

薛寒雲笑的愈加可親:“沒關系!世子爺不認識薛某,只要認識薛某人手裏的鞭子就好!”說著又是一鞭子,用足了全身的力氣。

司馬恪挨了這兩鞭子,痛的宿酒立醒,掙紮慘叫,於清醒的片刻時光裏,終於想到一樁陳年舊債來:柳相的獨女,恰是眼前此人的妻子!

當初他縱容手下侍衛揮鞭子向著那弱女子的時候,做夢都不曾想過有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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